血缘宗法体系

@雪中独行

中华文明的创始人,是周公旦。他创造的,是‘血缘宗法体系’。

核心是血缘,纽带是周礼——血缘是团结自己人的理由;周礼是区分外人的工具。

依靠这种文明体系,周王朝得以‘分封天下、持续扩张’——周的分封,是把‘不属于自己的土地’分封出去,然后让家族成员去开拓——然后,有赢的有输的,输的就去死,无所谓;赢的,会将其胜利果实纳入到周王朝体系内。

一个强大的文明,要具备两个特质:

  1. 在失败后仍旧坚持——不垮掉,不分崩离析,仍旧坚持住;
  2. 在胜利后,有效的消化胜利果实

大航海时代的西方,在基督教体系的组织下,也有这样的特质。

这就是‘文明’。

社会性的人,具备以下几个特点:

  1. 大部分人,大部分时间都不思考;
  2. 大部分人,在大部分情况下,都会因利益、共识、惯性而行动;
  3. 所有人,内心都具备‘善’和‘恶’的因素

所有强大的文明体系(周公旦体系,基督体系)和弱小的文明体系(某教体系、阿三体系、儒家体系)都是从这几点出发而构筑。

当然,还要考虑生产力、地理、科技水平、教育水平等因素

文明的发展和兴盛

周公旦文明体系中讲究的‘血缘和礼仪’,其好处是很多的:

第一,它给了‘本来想要团结’的人一个‘团结在一起’的理由。

是的,这个体系并不是强行团结人群——而是人群本来就想团结在一起,就需要团结在一起。但是在周公旦构筑这个体系之前,他们缺乏团结的理由,时常会因为各种小事而冲突,而争执,无法退让。

(这方面,可以参考南明那些人:有团结的理由,有共同的敌人,但就是要内斗,坚决就是不团结,最后全被杀光——这就是‘组织体系崩溃’的结果)

另外,周公旦的体系,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大的理由,让大家可以放弃小的冲突和争执——而不会被嘲笑,不会因此而被周围人视作软弱,加以攻击。

第二,礼仪,有‘降低内部冲突导致的无谓消耗’的作用。

用礼仪来区分上下——虽然某些时候会有问题,但有问题的区分也是区分,可以有效避免内部的冲突,然后把矛盾引向外部。

第三,这一文明体系提供的种种要素,可以让人们‘在追求利益的时候不自觉就想到,不自觉就使用’。

所谓‘显诸仁藏诸用,百姓日用而不知’

在周公旦构筑的文明平台上,有了诸子百家,春秋战国,有了天下一统,有了汉武开疆——周公旦文明的巅峰,就是汉武时期。

然而,任何文明都有其发展期、巅峰期、下滑期——随着时间的推移,技术的进步,我们的文明,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多方面的问题。

文明下滑的原因和过程

首先,分封制失去了力量,中华文明不能继续以该形式向外开拓了。

然后,它在内部也开始遭受攻击——来自于自身的平台上发展起来的‘各种学说、各种技术’。

是不是很有趣?强大的文明,必然能促进科技和文化的发展。但是这种发展,持续到一定阶段后,却会反过来侵蚀平台本身,瓦解平台的组织度。

这种‘知识的诅咒’,在我们的文明中诞生了一种糟糕的产物:世家门阀。

它的诞生,核心依靠是‘造纸术的初步发明’——竹简时代,受教育的只是极少数人。而造纸术初步发明,价格昂贵的阶段,门阀可以让自身所处的整个家族受到教育了。

这是非常可怕的——门阀世家,以血缘为纽带,以知识为武器,在当时的时代极其强大——同时,他们还缺乏‘向外开拓的空间和倾向’。

这个集团扭曲成了‘只顾自家,不顾国家,不顾人民’的模样。它强大、富有,控制国内大部分的资源,掌握几乎所有的舆论——然后只顾自身的发展和享乐,不把其他人当人。

这就是‘大一统’的副作用——皇帝掌握了所有的权力,那么也就需要为所有事情负责——掌握大量资源的士族门阀,失去了‘为身边民众负责’的理由。

当然,这个集团真正掌握权力,也经过了比较长时间的斗争——真正走上历史舞台,是《九品中正制》的确立。

无论制定这个制度的人是为了什么,周公旦体系构筑起来的文明,中华文明,从此开始了下坡路——然后,就是石王斗富、羊车待选、赤地千里、血流成河、群贼南渡。

各种力量对门阀集团的打击

这个时期,知识掌握在门阀集团手里。利用它,门阀集团可以有效的压制文明内部的底层——但对于外来力量,他们没什么办法。

打进来的‘文明外部力量’,察觉到了士族门阀的危害,也开始了对他们的打击——方法简单、粗暴,但非异常有效:

全部杀光,不就得了?

天柱大将军在河阴搞潜水大赛,宇宙大将军在建康搞减肥大赛

门阀集团在承受了足够的打击后,暂时停止了堕落,重新开始将自身视作国家和文明的一部分——他们接受了府兵制和均田制,向底层让渡了部分利益,所以有了盛唐。

但在盛唐短暂的辉煌后,门阀集团再次堕落。而这一次,由于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发展,底层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知识,不打算再给门阀机会。

他们摧毁门阀集团的手段是酷烈的——是‘坚持不懈的杀戮’。

这么说吧,没有任何社会集团,是‘持续的杀戮’无法摧毁的;没有任何社会问题,是‘坚持不懈的屠戮’所无法解决的——社会问题,本质上都是人带来的;人死光了,自然就不存在问题了

这场杀戮,由黄巢开启,却并非是他一人的意愿——而是全社会底层的共识。

黄巢死后,朱温和李振接力,继续屠戮门阀;朱温覆灭后,各地的军阀再继续努力,接着屠戮门阀。

这样的屠杀持续了几十年后,终于杀到‘取士不问家世,婚姻不问阀阅’——门阀集团彻底被摧毁。

这是他们罪有应得。但与之一同被摧毁的,还有周公旦构筑的文明体系。

从这一体系被摧毁后,中华文明即将开启新的阶段——

先天不足菜鸡互啄的次级体系

在旧的文明体系覆灭后,很多新的利益集团想要走上历史舞台。

太监集团(唐末的太监和汉、明的都不一样——那两个朝代的太监,是君权的助手和延伸,但唐末,太监们是‘依附于君权,同时还想夺取君权’——这么一群货)

牙兵集团(最出名的大概是魏博的牙兵——经常索要各种好处,索要不成就换首领,杀首领——最后,遇到一个‘目标就是把他们杀光’的首领后,全军覆没)

传统军阀(比起前两个‘十分不着调’的集团,这个还算是像模像样)

其它杂七杂八的集团

而这个阶段,最后的胜利者大家都知道是谁:儒家文官集团

弱势的半吊子体系:儒

这里,就不提儒家‘如何取胜’的问题了(太琐碎,讲起来会偏离主题)只讲它和‘周公旦文明体系’的差异:

之前提到的,关于强势文明的两点,‘在失败后仍旧坚持——不垮掉,不分崩离析,仍旧坚持住’,儒家体系是能做到的——北宋挨了很多揍,仍旧坚持住了,没有自行瓦解。

但第二点,在胜利后,有效的消化胜利果实——儒家体系是做不到的。这个体系比较弱势,消化不了‘边疆地区的胜利果实’。

这里,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岳飞。

为什么岳飞是那种结局?

儒家的体系,对于官员选拔是依靠科举制度——文官们从这个体系中被选拔出来,作为官员也利用这个体系,形成了很多的共识——主要是‘资源分配方式、舆论评价体系、晋升机制’这三种。

而岳飞的胜利,会把一个严重的问题带到儒家文官们面前:怎么奖励这些得胜的将士?

拿到敌军人头的,要不要给钱?要不要给地?要不要升官?——立功的将士很多,钱够不够?地够不够?官员职位够不够?

更恐怖的是——这些军人当了官,以后会不会继续打仗?要不要继续晋升?如果他们再晋升,抢了位子,自己等人还怎么控制局面?如果这些军官想要恢复‘军功爵体系’,科举制度还怎么掌控一切?

当这种恐惧升腾到极点,儒家群贼对于‘军人抢夺利益’的恐惧就压倒了‘国家灭亡’的恐惧——在很多儒家文官的思维中,国家输了对他们影响不大——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,和他们也没关系;但如果赢了,要超出‘科举制度’的范围来奖励军官,那就要了他们的老命了。

这就是‘儒家体系’的先天不足之处——它无法消化胜利果实。

今天的很多事情,也是一个道理

另外,儒家体系对付‘人性中恶意’的策略,非常笨重。

恶意,意味着不稳定,冲突——但同时也意味着勇气、积极性、进取精神。

儒家无法消化和利用‘人性中的恶意’,也不愿意这么做,只会对其一味打击。

周公旦体系对‘恶意’的利用,不是其专长,具体的案例,我提两个:

  1. 陈胜起义之后,秦朝拉出来的囚犯部队——战斗力非常强大,击溃了许多诸侯部队;
  2. 汉武帝时期,讨伐大宛的部队——战斗力同样强大,完成了远征,实现了战略目标。

而宋朝,一样有囚犯部队——但战斗力就非常弱,被成为‘贼配军’。

为什么?因为宋之前,有军功爵制——就算是罪犯,在军队里立下功劳,一样有丰厚的奖赏——积极性很高;

而在宋,囚犯就算立下军功,也无法有效改善社会地位——积极性大大降低

儒家的成员们,一直在追求‘稳定的局面’。

但有个事实,对于儒家成员们来说很不幸: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不需要人们稳定,需要人们发展、进步、再发展、再进步。

儒,从获得了胜利的那一刻起,就成了世界规律的敌人

横向对比

有关‘恶意’的处理方式问题,很多人会为儒家各种辩解,会提出各种无关紧要的细节。

为这些细节而纠缠,毫无意义。那么这里就采取另一种策略:介绍儒家掌权时代,世界其它地区的文明体系,将其和儒家对比——让历史和事实来进行评判。

基督教的体系,包含了各种仪式。

出生的时候有洗礼,结婚的时候在教堂,平时经常有弥撒(主要是社交作用)临终的时候有告解,死后有宗教式的葬礼。

不要小看这些仪式——当基督教体系内的人对这些产生了习惯,那么他们就会对这个体系产生发自内心的认同。

当然,任何群体里都有会刺头——就算是基督体系内,也必然会出现不信神明,不受约束,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。

这个时候,基督体系的另一个强大之处就出现了——它吸纳和利用这些恶意,这些刺头的方法,是‘忏悔’。

人总有虚弱的时候,受伤的时候,年老的时候——这种时候,人们会迫切渴望安慰、渴望原谅——这些‘曾经蔑视神明’的人,反而会变得加倍虔诚。

在这些工作后,就算基督体系内的某些成员扬帆海外,获得了巨额的财富,这些人也仍旧处于‘基督体系’的影响之下——他们的开拓,也就成了‘该文明体系的对外开拓’。

周公旦体系的竞争者,是东夷西羌南蛮北狄;而对儒家体系的成员们来说,非常不幸——他们同时代的竞争者,就是上面这个。

这个时期,世界上还有其他文明体系。

印度的种姓体系——婆罗门压刹帝利,刹帝利压吠舍、吠舍压首陀罗、首陀罗压达利特、达利特压妻子儿女、妇孺寄希望于来生。

不管多扭曲,总算是种体系——形成了一个稳定的闭环。好处是文明内的稳定;坏处则是‘任何发展、进步,都会影响和打破其稳定’。

天方那边,适合游牧民族的体系——同样无法支持技术进步。在这里不多谈。

总而言之,选择了儒家体系的我们,不再是世界的主角——而沦落到了‘次级文明’的位置上。

这一时代的主角,是‘能有效组织起善意、利用好恶意——所以能有效推动人类进步、发展’的基督体系。

这就是题主‘感觉不对劲’的核心原因——中华文明,在五代十国的混乱期,于一堆破烂里勉强选择了儒家之后,在组织体系上出现了明显的滑坡。

技术上一时并没有落后多少,但内核上,差了对手一个身位——所以,才有后来的一系列失败和悲剧事件

有些人,看到这些对过去的讲述,就立刻焦急的询问‘未来该怎么办’。

其实,不用急,饭要一口口吃,路要一步步走——认清问题,在其基础上研究问题、解决问题,效果会更好。

希望不久后的未来,我们的土地上能出现新的核心文明。

希望在那个时候,我们可以轻松的碾碎敌人搞出来的小把戏——什么女拳、动保、环保、LGBT,全都是路边垃圾。我们可以像黄泉杀小怪那样,路过了就顺便砍死,并不需要知道对方是什么;

希望在那个时候,我们可以有效的获取真正的资源——肥硕蠢笨的所谓‘老钱’,不该拥有那么多的财富和资源——那些财富,应该掌握在‘推动人类进步’的群体手中;

希望在那个时候,我们攻击敌人的时候,理由不再是历史,不再是‘收复故土’,而是‘为了人类的未来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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